尹牧給福央開了軍訓假條，特地去校醫院開的，因為福央確實肌肉拉傷了，半個月的軍訓，福央實際就訓練了九天，周圍同學黑了一個色度的時候福央還是被尹牧養得白白嫩嫩。

尹牧的專業主要是學影視制作和攝影攝像，課程比較輕松，他平時上課之外就是處理工作上的事，剩下的碎片時間都和福央呆在一起。

開學一個月之後，理學院有一場全院唯一的摸底考試，雖然這些學生都是全國選出來的精英，但畢竟全國卷和地方卷難度以及分數都不同，大家的水平也沒有一個具體的參考。

這場考試考的是高中階段最難的部分以及大學這一個月來老師們給理學院的學生上的部分知識，堪比奧賽最難的那部分。

福央宿舍臨考前幾天晚上燈都是長明的，大家都是尖子，來了一個月也都能感覺到現在身邊的同學每個都不簡單，和以前高中把所有學生踩在腳下的感覺是不同的。所以大家也天天在練教授給他們的題庫。

備考的時候尹牧沒有打擾福央，甚至他們本來說好十一假期要回梁溪都沒有回，十月末福央眼看著瘦了一圈，考試也如期而至。

理學院從早上七點一直考到晚上九點，就一張試卷，五十道題，包括了數學物理化學，不限定解題方法，時間給夠，中途可以去洗手間，吃飯喝水都學院直接從食堂叫了盒飯到考場。

晚上尹牧在理學院門口等福央，將近九點半福央才出來，滿臉疲憊，見到尹牧的第一句話就是：好難。

尹牧挑眉，他將福央拉住，福央的手寫了一天的試卷都有些無力，尹牧已經給福央的宿管遞交了假條，所以現在是來接福央去自己那裏住。

不少學生從理學院出來，樣子都差不多和福央一個樣，這場考試大概不僅是摸底，還是為了挫挫這群自恃天才的學生們的銳氣。

樊之龍率先看到福央，他眼底一片黑暈，大概是這兩天熬夜熬的，他走到福央身邊，眉間凝重：“化學第六題我一直不確定，亞鐵離子是4吧？”

“你錯了。”

福央和另一個聲音同時道，此時田添也走了出來，走向他們，福央看著田添點頭，轉向樊之龍：“三價鐵離子轉換到二價轉了兩次，你只考慮了一次。”

樊之龍楞了下，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巴掌打在自己嘴巴上，連尹牧都有些驚訝。樊之龍抓心撓肝地後悔：“我靠我靠我死了......”

福央撇嘴，他抓緊尹牧的手：“我今天不回宿舍了，明天全院停一天課，我晚上回來，你們要吃什麽發我手機上。”

樊之龍表情痛心地點頭，田添則是沒什麽表情，只是福央和尹牧走後他眉頭一皺，看向學院邊上那顆大松樹。

“走吧走吧，我回宿舍要睡他個一天一夜。”樊之龍道。

田添卻站在原地沒動，他目光犀利地盯著黑漆漆的那處，朝樊之龍說了句：“跟上。”

樊之龍莫名其妙，但也跟了上去。

田添跨進圍著松樹根的苗圃，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想要跑的人。樊之龍驚呼了聲我靠，也沖上去把那人按住，還朝院門口大聲喊：“大家快來！這裏有歹徒！！！”

聽到樊之龍喊叫的大部分男生都沖了上來，田添先卸了這人手裏的相機，在大部分人還沒圍觀上來的時候翻了一遍，把關鍵的幾張刪了，然後塞回那人手裏。

“這人不是我們學校的，躲在這裏偷偷摸摸拍照，不是變態就是歹徒，送保衛處去。”

那人其實不瘦，他覺得自己藏得隱蔽，所以田添朝這邊走的時候他還不覺得田添是來抓自己的，直到田添跨進苗圃，他才慌亂地逃竄，但後續沖上來的都是二十啷當的大小夥子，他根本逃脫不了。

K大是全國高校的領頭羊，一出事消息立刻從北京直線輻射到全國，這個學校甚至有許多上面權力圈的子嗣，安保根本馬虎不得。

所以這個偷拍嫌犯一經扭送進保衛處，下一步就是這片轄區的派出所。

田添和大部分學生把這人送去保衛處就回宿舍了，但還是給福央打了電話，福央正和尹牧在一起吃羊肉火鍋，接到電話十分奇怪，他把電話遞給尹牧道：“田添說讓你接電話。”

尹牧拿起電話到掛了電話只有半分鐘的時間，但表情卻從一開始的輕松疑惑變得凝重。福央不自覺放下筷子，擔心地問：“怎麽了？”

尹牧看了眼福央，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笑容：“沒事，一點小事。”

MY商城在這短短幾年內發展地太快，從他們上大學以來又有K大學生宣傳發散，差不多已經是高校圈人手必備APP，未來形勢一片大好，尹牧早就想到過著一層，MY商城的崛起，一定會動到別人的蛋糕。

可是沒想到對方不用商業手段和自己做鬥爭，卻用這種下流的方法，甚至殃及福央。

果不其然，第二天尹牧沒能在家裏陪福央睡覺，一大早就被叫去了學校，他們的系主任和學校安保部長，以及學校的宣傳部長三人共同見了他。

老師們都知道尹牧在做這個商城，而且都十分鼓勵且支持，這件事說出去只會讓K大臉上有光。

但商場上的事文人怎麽會懂，他們也沒想到尹牧會有競爭對手找人溜進學校。

“這件事我們已經壓了下來也報了案，K大有很大一部分學生的家長都在政府機關工作，所以對於這個記者和他背後那人的懲罰力度不會小。”

宣傳部長用詞十分淺淡，說是在政府機關工作，可其實就是尹牧知道的，外語系就有一個是某軍區總司令的兒子。

尹牧點頭，誠懇地說了謝謝。

“但是你必須告訴我們，這個人來一定是想要拍到點什麽的，而且我們看過他的相機了，明顯有幾張照片被刪掉了，估計還是最關鍵的幾張，大概是你的同學抓那個人的時候為了幫你隱瞞刪掉的，現在，尹牧，我需要你如實報告給我們，你有什麽把柄在別人手裏嗎？”

尹牧沈默了兩秒，保安部長有些急，全校人的安全都在他手上，他差點想上去逼尹牧說出來，剛走上前一步就被尹牧的系主任攔住了。

尹牧擡起頭，目光幽深，朝三人點了點頭，他啟唇：“我是同性戀。”

宣傳部長似乎不是很驚訝，倒是保安部長和系主任臉上有短時間的訝異，但也很快就沒了，這種事在學生之間一點不稀奇。

“另一個人是？”

“物理系的福央。”

宣傳部長點頭：“所以對方是想通過你的性取向炒作。”

尹牧點了點頭：“很抱歉這件事困擾到了學校和其他同學，我會盡量想辦法去解決。”

宣傳部長搖搖頭：“這件事倒不是很困擾，你們大可以大方地公開，我用過你的商城，主要用戶群還是年輕人，與其遮遮掩掩，還不如直接告訴消費者這件事，這個時代的年輕人接受程度很高，你們大可以把軟肋變成鎧甲。”

宣傳部長停了停：“你們和家長公開了嗎 ？”

尹牧思忖一秒：“我已經公開了，他…也半公開了。“

宣傳部長說了聲好：“那你找機會把這件事說出來，不要興師動眾，動靜越小越好，最好是在宣布其他重要事情的時候帶一嘴，能註意到的人不多，即使註意到了也被其他事情帶來的沖擊力帶過了，福央方面不要公開，學校也會幫你把他藏好。”

尹牧看宣傳部長的眼神變了變，緩了兩秒才說了聲好，他驚詫於宣傳部長居然已經摸清自己在想什麽，在尹牧尚未找到方法時他雲淡風輕地給了一個能把損失降到最低的方法。

“聽說你有電影要上了？男主角？黃厲導演拍的？”

宣傳部長問了一嘴，尹牧點了點頭，辦公室裏安靜了一秒，宣傳部長的聲音再次響起：“就在那時候說吧，你作為男主角，作為MY的創始人，參加電影發布會的時候有意無意把這件事透露出來，對於你的MY和這部電影都是投入最少獲利最大的宣傳，不費吹灰之力，當然，也要提一下，你是K大的學生。”

尹牧張了張嘴，最終嗯了一聲，他沒打算參加電影的發布會，演完電影除了從導演演員制片那裏得到越來越多的人脈和宣傳渠道，就再也沒有想踏入影視圈一步，但他知道，宣傳部長提出的這個方法，是目前最簡便也最奏效的。

和系主任走出宣傳部長的辦公室，尹牧沈默了好一段時間，最後還是忍不住道：“宣傳部長很厲害。”

系主任笑著看了他一眼：“他可是在K大幹了二十多年了，K大的各種公關危機和宣傳不亞於一個小型城市，而且K大學術派系眾多，跟各個領導更是牽扯不清，他都能在這之中游刃有餘安撫好每一個人，他不厲害我也不知道誰厲害了。”

尹牧抿嘴笑了一下，心情從錯綜覆雜漸漸安穩下來。

回去的時候福央已經醒了，他正在手機上和誰聊著天，尹牧開門進來後福央把手機放在沙發上，第一時間跑了過去，眉間凝重：“你騙我，昨天有人偷拍我們對不對，今天你被老師叫去學校挨罵了。”

尹牧摟住福央的腰，吻了吻他的眉間，福央下意識閉眼，他聽到尹牧在自己耳邊說：“偷拍是不錯，不過今天老師把我叫去是幫我支招了，這件事應該能很順利地解決，昨天沒告訴你是怕你擔心，現在不怕了，你想問什麽我都回答你。”

福央唔了一聲，眼角還有些懷疑：“那老師說怎麽解決？”

“我要公開我的性取向。”

福央楞了楞，嘴巴慢慢張大，尹牧朝他寵溺地笑了下：“去坐下來我慢慢跟你說。”

幾分鐘後尹牧把事情和福央說清楚，最後親了下人的嘴：“所以和你無關，你還是當理學院的學霸，我的秘密小男友，學校方面會幫助我們。”

福央張了張嘴：“如果能按宣傳部長說的，把影響降到最低，也是很好的。”福央笑了下，眼角乖乖地垂著，尤其可愛：“不過宣傳部長真好，這麽幫我們。”

尹牧捏了下他的臉：“畢竟關系到我們學校學生的安全，當然，最主要的是，也給學校起到了宣傳的作用。”

黃厲導演的男主角，這部電影未播先火，直接入圍了戛納電影節金棕櫚獎最佳影片的候選，最後雖然沒有拿獎，但說出去也是非常大的榮譽了。

一開始國內壓著不讓上，但後來在片方和觀眾的努力下，刪減了部分情節後差不多已經定檔，而發布會也在緊鑼密鼓的籌備。

而尹牧本身又是MY的創始人，即使現在團隊越來越大，最大的股東還是尹爺爺，但依然不可否認尹牧在其中的作用。

最終所有的輿論都會指向一點，這個男生是K大的，K大無愧人才搖籃的稱號。

宣傳部長確實很厲害。

這個冬天《4+1》的發布會在北京如約而至，尹牧給了福央幾張內部票，福央帶著田添和樊之龍一起去現場看了，這是一個很大的音樂廳，主創們站在臺上，記者坐在觀眾席前排，大家對這個橫空而出的新星明顯更感興趣，一個小時的記者提問環節，有三分之一都分給了尹牧，當然，這也是片方的安排。

安排在記者群裏的“自己人”在大家問了尹牧五六個問題後被主持人“恰好”選中，他站起來，神情激動：“請問尹牧，你作為K大學子，怎麽看待在這部電影裏禁忌的師生戀和它悲慘的結局呢？”

尹牧笑了一下：“愛情一直是美好的，無論是師生戀、異地戀、忘年戀，甚至是同性戀，只要兩個人之間有愛，一切距離都不覆存在，至於悲慘的結局，我覺得很美，沒有什麽是十全十美的，有點遺憾才能被大家記住，不是麽？”

其他記者爭相舉手，可這位記者舉著話筒依然不放道：“那如果是你的，你在現實中遇到這些情感會怎麽辦？”

尹牧勾唇笑：“唔，我遇到哪種情感呢？”

“同性戀，同性戀怎麽辦？”

尹牧低頭笑了下，他的目光看向不遠處，記者們以為他是在追憶或者放空，但他其實是在看向音樂廳左後方的觀眾席，他聲音低沈了一點：“我可以接受，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人出現了，我一定會牢牢把他抓住的。”

頓了頓，尹牧收拾好情緒繼續道：“K大是一個海納百川的大學，沒有偏見也沒有約束，接受各種各樣的文化，我相信，不論是怎樣的文化，只要不違背人倫法律，在這個校園都能被接受，我覺得自己很幸運……”

福央已經有些聽不清了，剛剛尹牧在看自己，目光幽遠。他的心臟砰砰砰跳著，耳朵由耳垂紅到耳廓，還在向臉頰蔓延，他覺得自己好幸福，尹牧那句“牢牢抓住”頓時把自己的心填滿，他覺得自己的幸福感快要讓自己變成一個被吹滿氣的氣球，晃晃悠悠地就要飄到音樂廳上方。

發布會後的效應和宣傳部長說的幾乎無差，媒體們大肆鼓吹的是K大學子參演《4+1》，關於尹牧第二熱的新聞也是MY的創始人是黃厲導演欽點的主角，至於尹牧能接受同性戀這件事，早就不知道在網絡的哪個小角落裏了。

尹牧那個作為測評博主的號和福央的號照片基本刪光，偶有幾個保留下來的也年代久遠，尹牧重新開了一個他本人的號，就叫尹牧，作為演員和MY商城創始人，以及K大學子被大家關註，這個號十分官方，除了一些電影和商城宣傳就是K大的校園生活，這也是宣傳部長要求的。

在這之後尹牧的生活基本未受影響，他走在學校裏本來就有人會偷看，現在人只是多了點，看得光明正大了點，對於他來說沒什麽影響。

寒假兩人一起回梁溪，上飛機前的北京氣溫零下十度，到了梁溪溫度還在零度左右徘徊，福央邊感慨愛死梁溪了邊背著書包往國內到達的出口走，尹牧推著他們兩人的行李，他走得比福央快了兩步，剛到出口處便楞了下。

福央看尹牧停住了，快走了兩步問他怎麽了，剛擡起頭，就看到爸爸媽媽站在到達出口等他。

福康看到兒子後立刻走上前把福央的包幫他卸下來，然後看了眼尹牧手裏福央的行李箱，也上前接了過來：“爸爸這兩天休息，你媽說你們下午到，我們就來接你們了，第一次半年沒見我兒子，還怪想的。”

福康伸手粗魯地拍了拍福央的肩膀，福央剛剛心中突如其來的慌亂壓下了點，接著他對上媽媽的目光，洪瀟還站在原地沒走上來，嘴角雖然彎著，卻是剛剛的弧度，乍一看還有些僵硬。

洪瀟的表情有些覆雜，福央咬了咬牙，笑嘻嘻地走上前一把抱住洪瀟，聲音努力高興起來：“媽媽，我回來啦！”

洪瀟嗯了一聲，目光卻依舊沒有從尹牧身上挪開。

尹牧也走上前，喊了叔叔阿姨，洪瀟有些扯不開嘴角，她只是點點頭，看了眼自己胖了些的兒子，心中壓著一股覆雜的情緒，一時不知如何疏解。

福央有一些莫名的預感，在媽媽看到自己和尹牧那樣親密地走出來之後，他猜測，媽媽大概已經猜到了。

果不其然，三人回家後，福康出去打麻將的時間，洪瀟把給福央準備的飯菜端上桌後，眉眼間裹著沈重和無奈，她聲音有些發抖：“央央，你的毛病，是不是還沒改啊？”

福央嘴裏塞著一塊雞排，他沒怎麽嚼就咽了下去，他看著洪瀟的眼鏡，也不想瞞著或者迂回了，目光無比誠懇，他點了下頭：“您是不是猜到了？”

洪瀟的血氣似乎頓時就被抽空，她的臉色有些白：“是，是尹牧嗎？”洪瀟看著自己兒子點了兩下頭，滿臉的堅定決然：“媽媽，我改不了了。”

作者有話說：

記者：尹牧同學，請問您創業的第一桶金是怎麽得來的呢？有沒有什麽艱苦的故事？比如睡橋洞啃白菜梆子什麽的？

尹牧：我爺爺很有錢，他有十一個廠區，三個國內名牌，每年出口稅都得交個一百多萬。

記者：？？？

尹牧：我在提醒你不要把我寫成個人艱苦創業的例子，我擔心一些不懂事的孩子會學我，轉告他們一句話：除非你們的爺爺是醋業大亨，否則謹慎創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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